二 校长的女兄弟
红裙子孙教师看着我，她发笑，我发毛。
因为她笑中带怜惜。
她问：湘中师专的师弟吗？
我问：师姐啊？
她说：师弟，你好落魄啊。
我说：暂时的，正等徐县长消息。
她说：上一年我等徐县长消息，一向等到如今。
我不说话了。
她说：我是中文系的，叫龙满芳。
我也报了我的名字，她笑：传闻过你。
我匆忙显摆：

我是争辩赛冠军。
她笑：这个没用。

会后第二天，徐县长还木有消息，只好去书院签到。
穿了个白衬衣，深蓝休闲裤，架个凤凰牌自行车，大学时就架着这匹老马，从家里骑到城南，现已有四五里；在城南商场问路，晓得沿着土马路往前走，还有十里。
上了一个高陡的山坡，坡上有个扔掉的农机站，再从顶上云里雾里地放风下去。
路是土渣的，双面郊野，郊?媸巧剑惶鹾恿鳎淝诮家昂蜕搅胫渥摺?br> 我也弯曲地走，问了个三五回，等白白衬衣变黄时，公然，见右面山台上，矗着一座祠堂似的建筑，额上写“花田大学”，顶上飘国旗。
上了高台，逐渐清楚，裸土操场上长着野草，放牧着鸡鸭，晒着豆角；左面是教师宿舍，稍新，三层；操场后是教育楼，两层，红砖建筑，破旧。
我恰似那林教头来了沧州草料场。
一个瘦高个子，卷起裤管，右面裤管高，又扎起衣袖，踩着泥水来接我，细心一看，校长。
进入会议室，其实也是一间教室，里边坐满人。

洪永余上台，手一挥：花田大学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，上半年走了那么多教师，怕他个屁，如今又来了个科班身世的刘教师，不愁书院兴隆不起来。
女教师起哄：永余校长，为了留住这个后生，你不如做个牺牲，将你的赵四妹子许配给他，要得不？
捧腹大笑。
下面有个平胸的女教师，垂头捂着脸，就是那个不换坐位的女教师。
接下来的会议，对我影响很大。
掌管这一片书院的学区领导，叫做片长，片长姓金，
他箕据于一张课桌上，衬衣敞，胸毛露，裤管捋，腿毛见。手把蒲扇。
我环顾。
房顶没吊扇。
窗户上没有玻璃。
他讲话：“我是个没有喝墨水的，就按没喝墨水的水平来管你们。”
金片长指指操场那儿的大门：
“这扇门，从开学第2天起，早上8点半就关了，哪个教师落后这个时刻关在外头的，桃横书记呀，你就端条椅子堵那门口，一个一个捉贼似地记名字，扣工分，我他娘的就不信刹不住教师迟到这股歪风。”
马上有反弹。
一个面貌乌黑，8字浓须，穿戴胶鞋，着短袖衬衣的中年男人，吐着烟问：“领导你光着眼球讲瞎话，我姓彭的每天早上驾个线车子（自行车）从40里外的杉木桥赶过来上课，你却叫牛书记挡着个门，我红汗水滴地在被拦在外头像个贼，这个算甚么道理。”
金片长说：“彭教师，你是个老教师，也要带个好头的，我就不信你，没准时到校的本事。”
“我姓彭树人就没这个本事，开学了，你和我也相同驾个线车子一同从杉木桥 ，看你有没办法准时到花田，我跟你赌包长沙烟，要得不？”
哄笑声中散场。
永余校长骑着个摩托，在操场上轰轰轰轰地踩着油门，喷得地上的土疙瘩上喷。
他一面踩，一面喊：赵四，你跟不跟我走。
那个叫赵四的摇脑壳。
永余持续踩摩托，说：跟不跟我走，随你的便。
女我们耍笑起来：永余，赵四今日不跟你走了，要跟新来的刘教师走呢。
我脸刷的红了。
永余校长的摩托，屁股冒着烟，怒火冲冲地弹出校门，不见在尘埃充溢的土马路上。
那个叫赵四的，全名赵四美，回头看我，问：刘教师，能搭你的车上街吗？
我摇头：你仍是搭路上的班车回去吧。
我上了自行车，一溜烟顺着下坡冲。

这当地，这人，离得远远的才好。
天叫有事。
轮胎突突突突地，没气了。
马路对面有一家修车铺，一间小商铺，一个鼓劲筒斜放在修车铺门口的树下。
我停了车，问气筒是哪个的，商铺老板说：“这个教师，你拿了用就是，老板不在，也不必告诉他。”
我给单车打了气，遽然渴，买瓶汽水喝。
店东是个老太婆，问我娶妻否。我说否，她便说她有个侄女，长得蛮秀丽的，在供销社做，要不介绍给我，汽水就不收我的钱了。
买瓶汽水要用自个的终身大事来换！
我说不敢当。
喝完汽水正要踩车，傍晚中，却看见一单瘦身影，徜徉田埂，掐些花草，一点点孤寂。
那是赵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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